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题(2/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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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是见到那些高门贵种、朱门广厦,我还是会怕。”  

白嘉赐看向湖面。  

石块早已沉底,但波澜犹在。  

“不知道从何时开始,或许是离开了灵犬门,或许是来了西京,我开始怕别人看我,怕那些汇聚过来的目光。”  

“一开始我以为是因我出身贫寒,眼底太浅。”  

“但方才听见你过来,我才想明白——是因为我打心底里看不上自己。”  

洪范呼吸略重,想要插话,却被抬手止住。  

“洪范,你觉得我的武道天赋如何?”  

白嘉赐问道。  

“很好。”  

洪范回道。  

“不算命星,远比我更好——你若得了二品功法,应当是能登上天梯,成就先天的。”  

这番评价,他作得诚心实意。  

同是二十岁年纪,迟心赤刚刚突破到浑然一脉,属于金海城当代第二梯队的领头羊。  

而白嘉赐同样的年纪,修习更弱的功法,却已有浑然四脉境界。  

比起洪胜,也只差了一筹。  

“你说的应当是对的,我也曾如此想。”  

白嘉赐哂笑道。  

“我十三岁入灵犬门,做了两年杂役弟子,才接触武道。”  

“那会,师兄弟们刚开始走小周天,穿一样衣服,吃一样饭菜;每有进益,大伙便忍不住畅想未来会转修哪部武经,天骄榜上取怎样诨号…”  

他望着圆月,好似见到了一张张曾与自己同行一段的脸庞。  

“每个人眼里,自己都是与众不同的那个。”  

白嘉赐回忆道。  

“可惜,这只是错觉。”  

“幼时的愚蠢是一层保护。”  

“但人会长大。”  

他抬起头,伸手揉了揉眼睛。  

“会有某个时刻,现实斩出一刀,割开我的皮,露出里头黯淡的平凡。”  

白嘉赐说着,兀然回头。  

“洪范,对我而言,你就是那一刀。”  

洪范听得心头一揪。  

“那一夜,白氏贵子失去了头皮,白氏寒门子失去了幻想。”  

白嘉赐的声音欢欣而哽咽。  

“一直到天亮的时候,我彻底想明白了。”  

“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到武道的终点。”  

“不是每个人都能抵达天赋的上限。”  

“洪范,我不知道你的时刻会何时到来——或许永远不会来…”  

“但我的,已经来了!”  

这一刻,他坦然望着自己的队友,落下热泪。  

洪范强撑着不转开眼,搜肠刮肚地想要安慰。  

但在他开口前,白嘉赐已抹去泪水,转了回去。  

“别担心我。”  

他双手向后撑着岩石,看向湖中银河、河上芳草。  

“让我困扰的,本来就不是我的弱小。”  

“我一直看不起自己,是因为我永远是拖累别人的那一个——拖累父母、弟弟妹妹、司业、如意…”  

“拖累你。”  

洪范听到这里,终于按捺不住,无论如何都要说话。  

“每个人,嘉赐,每个人都有成长的过程…”  

“苗未成树,怎可能有荫凉?”  

他难得地语言散乱。  

“我知道。”  

白嘉赐回得释然。  

“可我等不及了。”  

他豁然站起身来,猛地饮了一口酒,深深酝酿,然后吐出胸中压了半生的浊气。  

“武者入浑然境,便如合抱之木,足以当庭柱了。”  

白嘉赐定定说道。  

“天快亮了。”  

他将酒壶丢进湖中,回身望向洪范,脸上是如释重负的笑容。  

“咱们回恋花亭去。”  

卯时已到,夜色往天际渐淡。  

待二人回到撮角亭内时,酒坛空了大半。  

画纸上,水光山色已有,草毯也出了形状,唯有满月与星空还未完成。  

时光分秒流逝。  

画笔更急,却终究赶不及了。  

“唉,良宵何速,追之不及…”  

詹元子认清事实,泄了气。  

“都是喝酒误事!”  

他恼怒地抱怨道。  

亭内,斜倚着围栏的吕云师见状嘲笑。  

“今日月落,复待明日,何必怨杜康?”  

“今日是中秋,今日之月自与往日不同!”  

詹元子驳道。  

“那又如何?”  

吕云师醉醺醺地一摆手。  

“明日不成,再待明年便是!”  

詹元子见亭中人的酒鬼模样,懒得再说话。  

正在这时候,他的眼角蓦然一亮。  

“诸位,破晓了!”  

看了半宿秋风的史元纬以手指东,声如洪钟。  

众人吃这一喝,当即醒了数分,顺指遥望。  

天边,太阳自层云中浮出,露了一角。  

万物于光中显化。  

山勾勒出形状。  

水闪烁着光芒。  

湖边草已半枯。  

草外更有层林。  

洪范展眼望去,见秋叶如火,一路烧到天边。  

也烧到所有人心里。  

于是他高高举杯。  

“同饮!”  

一声大喝,震散暮气。  

众人轰然,新开一坛酒,各自满饮。  

桂花酒入喉,烈烈往下,朝阳却是彻底上来了。  

灿烂金光越过恋花亭,沿着官道朝远处铺陈。  

霞光之下,袁雪松与晏雨林唱起了西京的民歌。  

“相离徒有相逢梦,门外马蹄尘已动。  

怨歌留待醉时听,远目不堪空际送。” 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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